面包还是玫瑰———对《非诚勿扰》的内容分析

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对各种如何婚恋的故事钟情有加。 iResearch 艾瑞市场咨询发布的《2006 年中国网上婚恋交友市场研究报告》显示 2010 年中国网上婚恋交友市场规模达到 12 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为84.7%。[1]另有调查称近六成广州女大学生愿嫁富二代。[2]如何择偶一时间成为社会舆论焦点。

最近一档婚恋交友类电视节目《非诚勿扰》又引领了一场电视交友热， 全新的婚恋交友模式得到观众广泛关注。 节目的设置和形式突破了传统交友形式，突出了女生对男士的选择机会、权利和主动权。由于受节目形式和时间的限制， 男女双方只能对彼此形成初步的认知， 所以女性也只能快速选择自己心中理想的择偶标准。 因此， 这也可以看作是女性选择男友观念的直观体现。

怎样形象的男士才是今天的女性所亲睐的男朋友甚至是丈夫呢？在玫瑰与面包的博弈中，面包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男性气质在男女平等等方面明显改善的今天， 在女性择偶的观念和标准中是否也趋向于改变？ 作者将通过对《非诚勿扰》的分析对这些问题进行解读。

一、研究方法。

内容分析的基本假设是传播材料中发现的行为模式、价值观念和态度，反映并影响着接受这些材料的人们的行为、态度和价值观。媒体的聚焦放大效果则使有些价值更加明显的表露出来。

我们采用内容分析的方法，以 1-37 期《非诚勿扰》 中共 47 对最终速配成功的男士为研究对象，对其中所表现的男伴形象进行统计分析。 采用后编码的方式，编码依据是男嘉宾的自我阐述，场上行为表现和女嘉宾的点评中所突出显示出来特点， 并文运用 SPSS 软件对相关数据进行分析。 经过对内容的分析和归类， 我们将分析的维度主要分为基本状况（年龄 、外貌 、着装 、第一印象得分 ），社会经济因素（职业、收入、房、车），气质品质（自信、独立性、幽默、成熟稳重、事业心强、孝顺父母、理性重现实、感性重感情、温柔文雅、礼貌、善于理解沟通、传统大男子主义）等三个基本方面。女性选择男友的《非诚勿扰》节目的 “爱之初判断” 主要是从基本情况的方面来展开；“爱之再判断”，“爱之终决选”两关是通过男嘉宾的视频采访和现场申述来向女嘉宾作深入的介绍，主要包括职业，收入，家庭、经济状况，朋友对他的印象和评价，自己关于感情的一些想法等内容。女嘉宾据此选择符合其择偶标准的男嘉宾并予以亮灯的支持。 我们对其所表现出来的比较突出和典型的标准区分为社会经济因素和行为方式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品质因素两大类标准维度。

二、内容分析。

（一）基本情况的标准维度。

在基本情况方面，也就是在《非诚勿扰》中“爱之初体验” 一关， 女嘉宾主要是通过了解男嘉宾的年龄，外貌，装束，形成对男嘉宾的第一印象，这一直观体验体现在 24 盏灯中的亮灯数。由于男女嘉宾的表达限制， 这也是男女嘉宾基于最简单直观形式上的相互吸引。 这可以看做是作为男伴的第一或者最低标准。如图 1 所示，最受欢迎的男朋友的平均年龄是25.87 岁， 主要集中在 23 岁到 28 岁这一年龄区间，属于青年期。 这样的男士既不会显得太生涩也不会显得太老气而失去年轻人的活力。 太过成熟的表现却代表着一种落后、衰老与不被欢迎。 在 2010 年 3月 20 日第 11 期中 3 号 31 岁的封某？的个案也说明了这一点：

主持人：你现在跟 18 号差不多，都是长的比较老成。

女嘉宾 1：对啊，我都叫他叔叔了，这能在一起吗！

女嘉宾 2：早知道今天你要来，就让我妈代我来了， 我不知道非诚勿扰什么时候变成中老年的交友节目了。

女嘉宾 3：这也太熟了吧（哄笑）我需要浪漫的爱情，父爱就算了吧。

在外貌（主要指相貌、体型的直观可接受水品）方面， 长相只有在比较差的情况下才会有影响。 而男嘉宾的装扮形象大都要以时尚的形象呈现， 才会获得一个好的印象效果。如表一所示，有近六成的男嘉宾选择时尚装扮，以获得女嘉宾的好感。

第一印象对最终的成功很重要。 第一印象是对男嘉宾外貌衣着等外在性的综合性评判。 第一印象得分也体现了男嘉宾的印象管理的水平。 在所有成功的男嘉宾中，第一印象得分的平均分是 16.94 分，超过半数（即 12 个女嘉宾支持）的占到八成以上。如表一所示。 2010 年 02 月 26 日的第 8 期 5 号郭某，身着灰太郎的卡通形象上场，拿掉头套后，呈现帅气和时尚。 最终获得了女嘉宾的亲睐。

男嘉宾：为什么要穿这套服装呢，灰太狼首先留给大家一个好男的印象， 我也希望我给她家带来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好男的印象，谢谢。

主持人：张怡，喜欢灰太狼的卡通造型？

女嘉宾：对，我平时喜欢看喜洋洋和灰太狼，然后灰太狼就应该是所有男朋友应该学习的榜样吧，所以我选他。

流行造就认同， 共同喜欢的流行文化使双方形成了相互认同和好感。 男嘉宾以灰太狼的卡通形象出场，基于此形象在流行文化中的意义，就会为他在女嘉宾心中造成一种好的印象。

（二）社会经济因素标准维度。

在社会经济因素方面，有 44 人即 93.6%的人涉及职业 ， 26 人 即 55.3%的 人 涉 及 收 入 ，8 人 即17.4%的人涉及汽车，14 人即 29.8%的人涉及住房。在职业类型中，如下表 1 所示，将近九成的属于白领职业。这表明，白领职业是理想中的男友的职业类型标准。

职业只是社会经济因素的一种象征形式， 职业代表着拥有某种水平的固定工资收入， 收入是社会经济因素中更为本质的内容。 过半数的成功者涉及到个人收入。在所有成功者中，只有两个明确表明自己富二代身份。如图二所示，所有成功者的年收入介于 4.2 万和 52 万之间，均值为 14.3 万，其中过半数的人收入在 10 万之上。 在我们的观察中，凡是较低收入的男嘉宾基本上在第二轮即“爱之在判断”中收入和职业曝 光的时候就 会被全 部 女 嘉 宾 放 弃 。17.4%的人涉及汽车、29.8%的人涉及住房这些也只是收入这一因素的补充和夸耀性说明， 并作为其有资本和能力的符号标志。 这些也被社会解读为女士选择男朋友拜金，金钱至上的价值观主要表现。 “宁愿在宝马里哭” 成为对社会经济标准维度硬性要求的一种夸张表述。

（三）气质品质标准维度。

在气质品质方面，我们在其中选择了 12 个明显表现出来的方面，并用自信、独立性、幽默、成熟稳重、事业心强、孝顺父母、理性重现实、传统大男子主义（自我中心，男尊女卑，有控制欲等）、感性重感情、温柔文雅、 礼貌、 善于理解沟通等是否存在进行概括。在这些方面中，将感性重感情、温柔文雅、善于理解沟通界定为女性气质即传统社会价值观中的女性应该具备的气质品质，自信、独立性、幽默、成熟稳重、事业心强、理性重现实、传统大男子主义则界定为男性气质。 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作为社会性别，是一定时期社会文化和社会价值观在关于男性和女性意味着什么上的一种界定。 男性气质可以被看作是描述一个特定历史形式的社会中社会的建构其身份的方式。[3]

在所考察的 47 位成功的男嘉宾中具有各项品质的比例分别为： 自信 83%、 独立性 51.1%、 幽默34.0%、成熟稳重 40.4%、事业心强 36.2%、孝顺父母14.9%、理性重现实 21.3%、传统大男子主义 42.2%、感性重感情 38.3%、温柔文雅 23.4%、礼貌 27.7%、善于理解沟通 31.9%。 所以各项品质要求的重要性依次是依次是自信、独立性、传统大男子主义、成熟稳重、感性重感情、事业心强、幽默、善于理解沟通、礼貌、温柔文雅、理性重现实、孝顺父母。 由此可见自信、独立性、传统大男子主义、成熟稳重、事业心强等传统的男性气质还是现代女性所喜欢的类型和择偶标准， 就像很多女嘉宾所言， 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很 MAN”的。 同时，作为男朋友，男士也要具备一些女性特质，如善于理解沟通、礼貌、温柔文雅。比较传统的一面还体现在，孝顺父母也作为一项标准，为众多女嘉宾所亲睐，这是中国传统孝文化的一种体现。道德的社会意义还是可以成为被赋予个体认可的重要影响。孝道被上升为一种社会道德的时候，每一位发言的女嘉宾几乎都一口同声的成了赞成者和被感动者。例如从第 8 期张博打感情牌，表现出来自单身家庭和自己的孝道之后， 女嘉宾对其的评价呈现出明显的保留性。

三、结论与探讨。

由上面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出， 媒体给我们呈现的现在社会中理想的男伴是一位打扮时尚， 给人良好的印象，白领职业，最好多金的具有浓厚的男性气质同时也具有一定的女性气质的青年。 在玫瑰与面包的竞争中， 面包在女性的选择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凯尔勒发现媒体文化灌输给我们 “什么意味着男人或女人的典范”，媒体暗示我们，作为男人和女人，我们个体的形象应该如何。[4]

媒体传递给我们的，正是我们所需要和学习的。媒体是制造梦想的所在。

所以， 这些标准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那么，为什么会呈现出这样的标准呢？

首先， 社会关系的麦当劳化①是这些标准确立的现实原因。

现代社会日益呈现麦当劳化， 社会价值观以讲求效率为主， 所以速配成为现代所有关系建立的一种主要形式， 特别是亲密关系的建立。 在短暂交流中，整体印象，文化与个人习惯是激发个体感受的直接来源。速配要求完全体现个体的直观欲望和感受，理性考虑是建立在其上的。 如：

主持人：王玉婷你为什么灭灯？

女嘉宾 1：太瘦了，没有能力保护女生的感觉。

主持人：你喜欢那种肌肉男？

女嘉宾 1：肌肉男也不喜欢，但是身材太瘦了。

女嘉宾 2：我觉得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我也灭了。

他不是我所喜欢的型， 成为很多女嘉宾的直接灭灯原因，就说明了这一点。直观的印象是否符合自己的刻板印象，成为发展速配亲密关系的首要因素。

没有需要更深更多的了解，一面之词足矣。太多投入在这种速配文化中是被禁止的。 所以会表演的人更容易被接受。由于是速配，相互之间没有不必要的多余接触，关系的开始有可能就是关系的断裂，所以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最大满足为重， 而不必考虑关系的破裂所带来的痛苦。 所以女生对男士的要求比较直接露骨。 物质性的存在才具有这种可以被快速确认并获得的安全信息。 经济因素和男性气质则可以直接提供这种物质性的参考。

现代社会正处于急速转型时期， 市场经济活动内在的功利性与道德性的矛盾进一步导致人们的在思想观念及行为方式上表现出过分追求物质利益的极端个人主义特征。[5]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带来多种意识的碰撞，尤其是物欲的膨胀，开始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所以拥有资本和能力成为最可靠的选择标准。

其次，虽然我国已处在转型期，但是男权制的社会体系并没有发生本质性的变化。

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划分被女性主义者称之为一种意识形态：因为它有一套思想体系、分类标准和价值观念。[6]男人女人的角色分工与意义在其中得到规定。所以作为一种价值观念，男性的社会经济因素和男性气质依然是女性择偶的最为重要的标准。

这些择偶标准表明女性在恋爱或者婚姻关系中依然处于一种权力上劣势，心理上依靠的地位。虽然女性在现在的社会中拥有更多的权利和主动权，但是在选择男朋友和丈夫时还是要注重男士的社会经济因素和男性气质， 即愿意接除了职业和消费之外的传统男女角色分工。 男人是要既会养家又会疼爱女人的，男士要提供女士可以满足或者炫耀的相貌，金钱等资本。 依赖代表着弱者的地位。

媒体再现着传统中男人对女人的统治， 只是在形式上变化了方式， 使之成为女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如《非诚勿扰》节目的安排上，虽然表面上强调女性的权利和主动权， 是十多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战斗。 按其实质上来说，却是以男士为主体，突出男性应有的竞争力、征服女性的能力，并以最终获得女性的芳心而宣告胜利。 表面上的被选择获得的是男性征服女性的快感体验。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男朋友的标准中越显示男性优势、 男性气质， 其越有可能成功。

我们的分析只是对于媒体表现的描述性阐释，并尝试探讨了这种表现的原因。 当时应当同时注意到的是电视婚恋交友的娱乐性， 使其要突出戏剧性和情感的激荡， 而且对于各种争议性观点等具有放大效果。 这有可能使《非诚勿扰》这一栏目所反映出来的择男偶标准的准确性出现一定偏差。 而且从社会道德价值的角度审视，媒体以其传播消费需要，容易淡化甚至放弃道德承担、个人操守和社会责任，以换取其所需要的戏剧性和观赏点。 收视率的要求使其天然地存在着工具理性的垢病， 这些都是需要认真对待的方面。 由此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观念也是值得我们反思和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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