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失意文人的梦

摘　要：中国古代失意文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与政治有不解之缘。\"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这是中国古代失意文人的窘态。他们无法逃避现实的残酷，于是便用一种虚幻的\"梦\"来消解内心的苦闷，把自己的理想寄托于\"梦\"，以此来获得心灵的拯救。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便是用\"梦\"来慰藉失落心灵的典型。 　　 　　 　　

关键词：《聊斋》； 失意文人； 梦

　　《聊斋志异》是一个梦幻的世界，它用梦勾勒了失意书生苍凉的人生境遇。蒲松龄在《聊斋自志》里说："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他的创作态度非常鲜明"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失意之后麻醉自己，然后"载笔"以成"孤愤之书"。在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之间，中国古代失意文人也是通过编织和颂扬梦的永恒来克服自己的苦难以期达到消解心灵上的痛苦。
　　《聊斋志异》和梦有关的作品有40多篇，其构建的梦境丰富多样。这些有关梦的故事谱写了失意文人的生命篇章。其中，最能反映失意文人心理幻想的应该是《聊斋志异》中关于书生"白日梦"的故事。比如《续黄粱》里的曾孝廉，一天听到占卜术士说自己有宰相福分，于是得意洋洋。后来遇到一位高僧，高僧就给他编织了一个曲折的梦。在梦里，曾孝廉先是做了高官，炙手可热，于是很多人来巴结，一些人还送来了财米和美女。他登位以后利用职权之便为非作歹。"荼毒人民，奴隶官府"，"声色犬马，昼夜荒淫；国计民生，罔存念虑。"结果被"奉旨籍家，充云南军"。后来又遇到强盗被乱斧砍死。死后来到阴曹地府，因为生前作孽被下油锅。阎罗爷把他生前贪污的钱财化为污水灌进他嘴里，"流颐则皮肤臭裂，入喉则脏腑沸腾。生时患此物之少，是时患此物之多也，半日方尽。"梦刚刚到此，曾孝廉立刻醒来。这个梦可以说折射了文人心里的幻想。做官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和功名利禄。可是在自己的理想达成之后，曾孝廉却没有善报。以至于"台阁之想，由此淡焉。"所以，梦是为了慰藉失意的内心。现实中，文人没有能实现高官厚禄的愿望，而在梦里故意把高官厚禄的下场设计为恶报。通过这样的设计试图安慰现实的残酷和求得内心的平衡。也唯有通过营造这样的梦来解脱现实的空虚和无奈。再如《狐梦》承载的是穷苦书生对美好女子的渴求。而《阿宝》中孙子楚钟情于阿宝，求之不得，以至于魂魄离开了身体，追随阿宝，"女每梦与人交"这也映射出穷困潦倒的书生在贫穷中渴求女人安慰的心理。书生借助于幻想中的美人对自己的相知相悦来慰藉失落的灵魂，从而肯定自我价值，这是文人寻求心理补偿的一种途径。
　　《聊斋志异》里关于书生"白日梦"的故事是最能体现书生补偿心理的。其中的女子（鬼狐）多是夜间赤裸裸地来和书生偷欢后，天一亮就无影无踪地飘去。这写情节和书生穷困无奈的现实境遇相连。穷酸的书生无权无财，无法在现实里实现"书中自有黄金屋"和"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理想，所以只好把这种理想编织成美丽的梦期求在梦里实现自己的宿愿。当天亮了，美女消逝了，梦也就醒了，人也醒了，理想也破灭了，人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同时，他们编织天黑而来天亮而去的梦也反映了书生不用对女子负责的理想心态。这样的梦境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书生现实承载的心理负担。
　　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弗洛依德认为："梦的内容是在于愿望的达成，其动机在于某种愿望。"从梦与现实的关系来说，梦是人对于现实的主观反映，梦要么直接表现现实，要么和现实形成强烈的反差。失意文人的"梦态人生"不只是《聊斋志异》有所反映。从唐代的传奇也可以见出。如唐代李公佐的《南柯太守传》描绘主人公淳于棼的梦。以及沈既济的《枕中记》卢生的"黄粱梦"，用梦的经历来影射荣华富贵如梦一场，短促而虚幻。其中也寄托了文人渴求荣华富贵的理想。宋代有陆游的梦，如"梦泛扁舟禹庙前，中流拂面风冷然。""君知梦觉本无异，勿为画饼流馋涎。" ，正是这样的矛盾心态鲜明写照。为了求得现实与理想的平衡，诗人只好借梦消解其浓重的政治悲剧意识。元代有王实甫《西厢记》里四本四折写张生"草桥店梦莺莺"，明代有汤显祖写梦的戏曲《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而明代中叶的《西游记》描写的也是梦幻世界；以及元末明初的《水浒传》从第一回"洪太尉误走妖魔"开始，中间有第42回"宋公明遇九天玄女"之梦境，最后以"徽宗帝梦游梁山泊"收尾。而清代"梦"的奇葩有曹雪芹的《红楼梦》。
　　这些文人的身世多是落魄失意的。而《西游记》、《水浒传》等书的作者至今仍有争议，可想而知其地位的卑微，卑微得连名字都无法考据。这些文学底本里的梦是落魄文人在现实生活中苦苦追求的理想而不能实现的寄托和精神的承载。文人借助于妖魔鬼怪和荒诞奇怪的梦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是文人在无力改变现世的苦闷中，借助于幻想构建而成的"精神家园"。这样的梦正如孙郁在《百年苦梦》里所说，这是一件"很痛苦的劳作"而作者面对的正是一群"痛苦的灵魂"。虽然，失意文人也很清楚梦是虚幻的，但是他们为了求得心理的补偿就算它是一个梦，他们也要把它梦下去。所以，"从这里我们便可以推断，梦的静观有一种深沉内在的快乐。另一方面，为了能够带着静观的这种快乐做梦，就必须完全忘掉白昼级其烦人的纠缠。"也就是说这种梦是落魄士人的自慰，是潦倒书生对自己现实落魄的心理补偿。这样的梦是失意文人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的以及倍受压抑的内在愿望的满足，是失意文人"梦态的人生"的写照。 "梦"给历代的失意文人找到了自我解脱的方式。失意文人正是通过"梦"的交织获得了悲苦人生的拯救。所以，"梦"不仅是失意文人排解内心忧郁的方式，更是中国古代失意文人的一种生命的动力，它承载的是中国古代失意文人的文化思考方式和生命意识形态。

参考文献：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聊斋自志》.上卷，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1月版，第2页.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上卷，《续黄粱》，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年1月版，第193页.
【奥地利】弗洛依德：《梦的解析》.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52页.
【宋】陆游：《陆游集》，中册，《剑南诗稿》第一卷，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76年版，第142页.
【元】王实甫：《西厢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8-198页.
【德】尼采著，周国平译，《悲剧的诞生》.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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