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电影中幽默对话的审美价值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1005-5312（2011）35-0129-02

　　 看过冯小刚电影作品的观众，无不对其中亦庄亦谐的人物对话留下深刻印象。这些富含哲理又不失幽默的人物话语为观众塑造了一个个性格饱满的人物形象，同时，在这些人物话语的背后，也流露出电影人冯小刚对形形色色的社会现象和世人不动声色地调侃玩味。那么，这些幽默的语言是如何被设置又是如何恰到好处地融入语境的呢？

　　 一、冯氏电影中幽默对话的不谐调性

　　 不谐调性是幽默语言首要的，不可或缺的特征。这种不谐调性来源于文学作品中语言的信息错位。而这种话语信息错位往往是借助于文学作品中语境的。在特定的语境中，人物对话之间信息的输出与接受的不平衡与不对等会引发幽默。这种不平衡与不对等在于合乎常规的内容采取了超常规的形式或者合乎常规的形式负荷了超常规的内容。

　　 “有组织，无纪律。”――贼头黎叔在感叹手下“四眼”不听他的话，擅自“打猎”。

　　 “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贼头黎叔高瞻远瞩地告诉副手要注意考察新人。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贼头黎叔说手下不听话。

　　 “这次出来一是锻炼队伍，二是考察新人，在这里我特别要表扬两个同志，小叶和四眼。他们不仅超越了自己，也超越了前辈。” ――葛优扮演的贼头黎叔在教训几个手下。

　　 这些独白似的的对话，可能会让观众颠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古老谚语。“组织”“纪律”“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超越自己”“超越前辈”“明月”这些只有在革命干部口中，在人民英雄口中，在励志人才口中，在知识分子口中出现的高尚词语，专业术语，主流话语，诗词曲赋竟然在一个心狠手辣，道德沦丧的贼王口中自然流出，让人啼笑皆非。这种话语形式与所要表达的话语内容的表面上的不谐调性，这些话语形式与说话人身份的不符却得到了内在的平衡。因为影片《天下无贼》中的贼王黎叔行走江湖多年，表面上道貌岸然，内心却阴险狡诈，他领导的盗窃团伙人数众多，偷盗技术惊人，为了获得更多的肮脏利益，对偷盗“人才”也就不免发出了“求贤若渴”的叹息。在社会经济飞跃发展的同时，出现了像黎叔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的道德底线在不断地降低，只要能捞到钱，不惜一切代价。就像在华美的袍子下，竟然爬满了虱子。这种对话语交际规则的超越和颠覆，是对社会现实世界的深层颠覆，把严肃的社会问题隐含在妙趣横生的人物话语中，使人们在笑声中体验悲凉，从而产生一定的美学价值。同样，在冯小刚的另一部电影《没完没了》也出现了话语的信息错位。

　　 护士：又给你送花来了，还是那个叫阮大伟的，那人跟你什么关系啊，怎么跟你那么亲呢，一天一束花。

　　 韩东：他比谁都惦记我，我这病快好了吗？

　　 护士：你这是急性的，好的快，再有两天就出院了

　　 韩东：您看能转成慢性的吗？

　　 护士：不会的，你放心吧

　　 韩东：就不能想想办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转成慢性的一定很容易的

　　 护士：不烧啊，怎么尽说些胡话啊？

　　 对话中的护士小姐对患者韩冬的话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这是因为作为韩东交际对象的护士小姐缺乏与韩东共知的信息，从而产生信息错位，导致不平衡。人人都想拥有健康，世界上又有谁会希望自己的病好得慢呢？影片中的韩东是一个老实的出租司机，有一个植物人的姐姐，他要用自己赚来的钱替姐姐付高昂的医疗费。他的老板阮大伟拖歉了他十万块钱，一直不给。韩东通过“绑架”阮大伟的女朋友小芸要回了自己的钱，为此，阮大伟扬言韩东出院后要报复，所以韩东不愿意出院。通过这段对话刻画了这个老实人既好笑又现实的心理，同时又反映了这样一种社会现象：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一些暴发户视金钱如生命，而忽视人间真情，只顾自己发财，不顾别人死活的拜金主义。

　　 二、冯氏电影中幽默对话的情趣性

　　 纷繁复杂的客观世界，使处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们有着身份的多重性，从而决定了人们必须根据交际情景、交际对象、话语前提，心理背景、文化背景的不同来选择不同的话语方式。同样是《没完没了》这部电影，同样是韩东，他与被“绑架”的小芸之间的一段对话却叫人感到一种情趣，而幽默的情趣性在幽默语言中也是不可缺少的。

　　 小云：我要你跟我好。

　　 韩东：太快了吧，怎么也得再接触几天，我倒也不嫌你难看。

　　 小云：我嫌你难看。

　　 韩东：那你就是爱我的人，不注重外表。

　　 小云：我穿裙子好看吗？是不是太瘦啦？

　　 韩东：你要站一喷水池边上不动，肩膀上、脸上再落点鸽子粪，就特像希腊雕像。

　　 小云：想不到你形容美好事物的能力这么强？

　　 韩东：你还别说，这两天看惯了，也不觉得你难看了，小眯缝眼还挺有神！

　　 韩东：是不是我也得夸你两句？

　　 小云：夸吧，让我也高兴高兴。

　　 韩东：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关键时刻能大义灭亲，说翻脸就翻脸，你这样的稍微训练一下，只要敢下黑手，率领一个国际恐怖组织绰绰有余，连南斯拉夫的仇你都能报，咳，我本来想夸你敢做敢为来着，说着说着把你形容一女流氓了。

　　 影片中阮大伟的女朋友小云要考验阮大伟对自己的感情，要求韩东和自己假恋爱。韩东深解小云的用意，但他不愿意扮演这个角色，故意曲解小云的意思。韩东作为话语交际的接受者，悄悄地，不加声张地违反了会话的质的准则。他自知小云不会爱上他，接过小云的荒谬说法，“顺竿爬”，故意说出以为小云喜欢自己的话，以荒唐回答荒唐，有意将小云的真实话语屏蔽，产生信息错位，使整个对话轻松，愉快，向观众输出了审美信息。在小云和韩东相处了几天后，韩东的善良，体贴，细心渐渐征服了小云的心。于是问韩东自己穿裙子美不美。而韩东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故意违反交际准则中的经济原则和关联准则，看似向交际对方输出了一些冗余信息。实则从一种新的思维角度，提供了一个奇妙的答案。比如：“希腊雕像，小眯缝眼”“恐怖组织”但这些信息与“好看”与“优点”看似无关，看似矛盾，但通过反常规的线性组合，有时贬词褒用，有时欲扬先抑，使语言变得合理，变得妙趣横生，含蓄地肯定了小云的外表美和心灵美。

　　三、冯氏电影中幽默独白的现实性

　　 在冯小刚的电影中有许多幽默独白，这些独白其实是人物内心的真实写照。在《非诚勿扰》中，主人公秦奋，人到中年还没有结婚，是整个时代的产物，他既前卫又迂腐。他的征婚启事出现在影片的开始，这段精彩的独白不仅为整个故事定下了一个中心事件――征婚，起到叙事的作用，同时也暗示着秦奋这一中心人物的粉墨登场：

　　 “你要想找一帅哥就别来了，你要想找一钱包就别见了。硕士学历以上的免谈，女企业家免谈(小商小贩除外)，省得咱们互相都会失望。刘德华和阿汤哥那种才貌双全的郎君是不会来征你的婚的，当然我也没做诺丁山的梦。您要真是一仙女我也接不住，没期待您长得跟画报封面一样看一眼就魂飞魄散……自我介绍一下，我岁数已经不小了，留学生身份出去的，在国外生活过十几年，没正经上过学，蹉跎中练就一身生存技能，现在学无所成海外归来，实话实说，应该定性为一只没有公司、没有股票、没有学位的“三无伪海龟”。性格OPEN，人品五五开，不算老实，但天生胆小，杀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总体而言属于对人群对社会有益无害的一类。有意者电联，非诚勿扰。”

　　 作为一个征婚者,应该尽量把自己往好里说，但秦奋却是实实在在地自我调侃了一番，而且这种自嘲是主动的，自觉的，他的征婚语言与他的征婚者身份严重失衡，使观众的期待视野落空，造成幽默情趣，但这不失为一个机智的征婚启事。您笑过之后回味一下，就会发现这些征婚语言半真半虚，有虚有实，当今社会上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种婚恋观：婚姻和金钱等价，婚姻和车房等价，婚姻和学历等价，对未来配偶相貌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自我介绍更是实在，如“杀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仿佛前言不搭后语，前后语义存在矛盾，通过这种表面上语义的冲突，造成语言审美经验与现实话语的干涉，最后一句“总体而言属于对人群社会有益无害的一类”是他的自我介绍的总结，使这种干涉在新的层次上，新的语言信息上得到了统一。

　　 ――喂！你们谁是贼啊，站出来给俺老乡看看，你们谁是贼啊，站出来给俺老乡看看！怎么样？没贼吧？

　　 这是《天下无贼》中傻根的经典独白，看似没有交际对象，实际上潜在的交际对象就是火车站正暗潮汹涌的盗窃团伙和身怀绝技的扒窃搭档以及都相信天下有贼的芸芸众生。这段对话搞笑之处就在于它违反了事件的逻辑规律：由哪个贼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贼？因为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贼，所以傻根推出天下无贼。这种低级错误只有在傻根那里才犯，也只有在傻根那里犯才真实。这种简单的逻辑与我们生活的尔虞我诈物欲横流的社会当然是矛盾的，但它与纯朴的乡村纯洁的心灵是统一的。在《天下无贼》中，刘德华扮演的男贼王薄的一句经典台词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开好车就一定是好人吗？

　　 王薄驶着骗来的宝马问门口向他敬礼的保安。王薄的言外之意似乎是告诉保安自己不是好人。其实，好车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悖反真实的假象。这句话目标是指向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却干着肮脏勾当的同时又被世人顶礼膜拜的“体面人”。同样，秦奋在《非城勿扰2》中的一段对话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奋说起选秀的评委：“冒充上流社会，哪有上流啊？全是下流。这就是一帮寄生虫，骗吃骗喝骗炮打。”一旁的芒果说，“别骂了，再骂连自己都骂了。”

　　四、冯氏电影中小幽默的趣味性

　　 冯小刚电影中还零零星星地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表现善良人的小幽默，如：

　　 阮大伟：照你这意思我是有钱不还你？

　　 韩 东：我不是那意思。

　　 阮大伟：那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韩 东：你把钱还我就有意思了。

　　 面对阮大伟有钱不还，还公然挑衅，韩东既不能软弱退缩，也不能暴跳如雷，伤了和气，在整段对话当中，“意思”一词频繁出现，最后韩东利用“意思”一词的双关义，对接巧妙，后发制人，机智巧妙的回击了阮的挑衅，而且达到了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效果。

　　 冯小刚电影中的幽默往往是以小见大，幽默背后反映的是严重的社会问题，本文从对话审美的角度，用幽默理论，管中窥豹了一番，许多理论运用不够恰当，望方家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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