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冯提尔电影中女性形象的悲剧美

　　一、引言

　　看过拉斯冯提尔的影片，心总会难过得一阵阵收缩，耳边仿佛总会听到女性的呐喊，眼前闪过的是女性无奈的泪水。在拉斯冯提尔的影片中，女性的尊严就像是被扬撒的骨灰，没有痛楚和牺牲感，只有留下的一点点怀念和那一点点仪式感。撕开拉斯冯提尔电影风格上的绷带，我们会发现，在这个大师身上有着对女性认识的独特视角，他能透过现象揭穿那血肉模糊般的真实。那里面包藏的是关于女性的黑暗伤口，伤口里蕴藏的是女性的呐喊、绝望、抗争和泪水，以及那虽已暗淡无光却永不熄灭的生命烈火。那烈火熊熊地、静静地燃烧着，为愤怒、绝望而燃烧着。那里面隐含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残忍。而这份残忍我们不得不承认拉斯冯提尔的魄力，他所执导的关于女性的影片既是道德批判的枷锁，又是对女性伟大情怀的礼赞，而他在影视中的前瞻性和现实性都是极具深度的。他总能将女性的“命运”牢牢地掌握在影像中，将女性的“爱”与黑暗的现实互相衬托，造成巨大的视觉和心理上的反差，使他的影片总会显得沉重、压抑，却又厚重、丰实，在观者的头脑中打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让人不得不思索，是什么让女性命运如此沉重？是什么让女性命运如此具有悲剧美感？

　　二、悲剧命运的注定

　　命运的残酷性就在于某种不可改变。就像乘着等待审判的列车，缓缓前行，无可阻挡，却没有办法主动放弃，抽身离去，完全是封闭的。就像是一种残酷的死亡方式，让人震怒，让人震惊，却又无可奈何。或许在内心深处，只能期待来生能拥有一个美丽的天空。残酷的现实使得希望向着更加深邃的绝望而去，直到最后发出一声毁灭性的凄厉哀号。那一声如箭一般尖锐地刺穿了每个观者的心，引起我们痛苦的战栗。这就是拉斯冯提尔的电影风格。战栗的破碎，破碎的完美。

　　?v一?w社会因素――无所不在的压迫

　　当一名女性想在人生的旅程中行走时，她所面对的艰辛总会多一些，只因她是女人。被人性这个词汇所煎熬，孤独中混合着茫然和无助。女性总是在用外在带来的压抑与赤裸裸的现实生活迎面相撞，不论怎样都是痛。即便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去同归于尽，也需面对种种的黑暗折磨。那里有丑恶的人性，怪异的贪婪。即便女性想建立起一座能安身的堡垒，可最终还是要被命运之手掀翻。赤裸裸地奋力抗衡，眼睁睁地感受着这份不得不面对的压迫。

　　拉斯冯提尔的“良心三部曲”恰恰反映出了这一点，通过残酷的画面传达人道主义精神。它们可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推动了人们对女性的重新认识和思考，或是对人性的重新认识和思考。拉斯冯提尔用艺术的形式向世人宣告了性别主义的不对等。作品中的女性都以悲剧命运而收场，将道德批判与历史批判融为一体，遭受着双重的蹂躏。通过女性人物的命运预示出社会的阴暗，揭示出女性所处环境的不公平和弱势化。这就是无所不在的压迫。

　　?v二?w自身因素――性格决定命运

　　影片中的女性淳朴善良，本应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和结局，世界却给了她们不该有的枷锁，让她们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罪责。她们自己或许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身上会发生着如此惨烈的现实，而她们又不幸地成为这一段段现实中的牺牲品。她们的本性是善良的，让她们只能朦胧地感到周遭世界的不合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抗。单纯的爱却被生活的丑陋和人性的复杂所“玷污”。这就是社会历史矛盾造成的。影片中的女性形象凄美而震撼。如影片“良心三部曲”之《黑暗中的舞者》中的萨尔玛，她为了筹备给儿子治病的钱，生活艰辛。可钱财居然被当警察的邻居所偷。她原本想以一个坚强母亲的姿态乐观地活下去，而这一切全被穷途末路的邻居打破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她的邻居居然是名警察。萨尔玛是善良的，她仅有的尊严就是在孩子面前，母爱可以将残酷无情的现实抛弃掉，回归一个女性特有的坚强姿态。她在开枪射杀警察邻居的那一刻，是以“善意的”意念行动的，她甚至愚蠢地认为，她是在帮助她的邻居解脱。萨尔玛是可怜的，她的愚蠢善良，让她遭受到了精神的鞭挞和折磨，直到肉体和灵魂全部死亡。为了给儿子治病，她放弃了为自己找律师辩护这唯一生还的机会;为了对邻居守信，她放弃了说出真相的机会。整部影片如同是对女性殉葬的隆重仪式，她用她的愚蠢善良使自己终于落入悲哀的处境。或许死亡是她能摆脱一种难以忍受的处境的唯一出路了。

　　三、道德边界上的“疯女人”

　　?v一?w为爱而疯

　　拉斯冯提尔所导演的“良心三部曲”之二《破浪》，故事并不复杂，却让观者产生陷入心灵阻塞的感觉。怪异的处事思维，诡秘的爱情画面，整部影片构建了一个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情感场域。女主角贝丝如同一位为爱情献身的殉道者，她真正地“忠实”于她的人生和她的丈夫，这种忠实具有强烈的讽喻意义，像是个令人讨厌的虚假的空洞符号，青春美好的画面逐渐被赤裸裸的做爱场面阉割。于是我们跟随着这场“畸恋”进入到这个狂乱的故事中，同时也感同身受着主人公贝丝那为爱而疯的“施虐”与“受虐”的“幸福”。这份疯狂的爱震惊了现实的伦理尺度，有力地挫伤了道德的底线。我们在难堪与纠葛中被女主角贝丝的爱情力量折服得哑口无言，并且坐立不安。这是超乎常理的越轨而极端的影片，当贝丝当着丈夫的面与别的男人做爱时，我们不忍侧目。那份狂野肆虐的情欲味道刺激了我们的所有感官，并且将人性中最肮脏的一幕翻开来，直接触碰到社会中“伪善的道德伦理”。我们会感到难以容忍。贝丝是爱她的丈夫的，正因为这份爱，它刺伤了作为人的尊严和理性。贝丝的爱彻底颠覆了人类几千年的文明教化，它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潜藏于人性深处的那份罪恶。也让我们清醒地意识到这份罪恶就来源于我们人类自身。她用满怀“圣心”的爱接受着残酷的“惩罚”，这种“惩罚”是出乎她对丈夫的爱，她用她纯洁的肉体和灵魂虔诚地接受了这“天谴”般的爱。这种爱让我们看着心酸，我们为女主角的悲惨命运而扼腕叹息。导演拉斯冯提尔以这种决绝的态度，将善良纯真的贝丝塑造为近乎悲壮的女性形象。她是那样的痴傻，为了爱而奋不顾身，为了爱而殉葬。 　　?v二?w为恨而疯

　　拉斯冯提尔所导演的“良心三部曲”之三《白痴》中的凯伦因为遭受丧子之痛而“恨”，恨这个社会体制，她在无意中加入到了一群终日装疯卖傻的“白痴们”，也开始向这个社会发起挑战。通过凯伦我们可以直视敌对社会这个终极问题，这是探讨人性扭曲的影片，也是为爱而“疯”的影片。凯伦的“白痴行径”像一把尖锐的刀割伤了中产阶级这身光鲜的、伪善的肌肤，同时也刺透了我们的内心。凯伦的行为终于让她因丧子之痛而封闭的心得以重新跳动，却是通过愚蠢的恨意而不自觉地陷进去的。一切仿佛是天意使然，又仿佛是阶级体制的直接控诉。影片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凯伦的那份压抑和亟待宣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是令人绝望的又充满理解的理性对待。虽然最终他们的“白痴行为”不攻自破，可这种行为还是讽刺了体制化的冷漠，也让我们看清男权统治的社会很难让女性挣脱围禁着她们的藩篱。

　　四、悲剧形象被塑造的意义

　　?v一?w对社会的反讽

　　如果说人心可以毁灭世界的话，那么社会同样可以摧毁坚强的女性。拉斯冯提尔将女性的被毁灭以残忍的“血腥”场面呈现了出来。这个社会压抑了女性在心灵上的本真，在她们善良的心上投下了重重的阴影。她们的性格本是好的，却一味地被扭曲，而这些女性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忍受着疼痛，用死来祭奠她们那高贵的心灵。《黑暗中的舞者》中的萨尔玛、《破浪》中的贝丝和《白痴》中的凯伦，我们必须承认她们身上的确存在着一些性格上的缺点，甚至我们会为此而感到荒谬。更为可笑的是，西方文明中所担负着宣扬和维护道德的责任全部压在了女性的肩上，貌似庄严的道德律令，只限制和压抑了女性。

　　?v二?w对男性的谴责

　　在拉斯冯提尔导演的“良心三部曲”中的男性都是反面的，都或多或少地带有贬义。《黑暗中的舞者》中萨尔玛的警察邻居，原本应该是正义的化身，的确，他也曾经善良过，帮助过萨尔玛母子，萨尔玛也为此感激。可悲的是，真实和虚假在影片中时时产生着有趣的对照。说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就像《破浪》一片中贝丝的丈夫，似乎我们很难辨别他的真假。如果说我们用暗讽着的虚假来诅咒他，似乎对他不公平。因为他也是出于爱他的妻子，而让他的妻子逐渐沦落的。圣洁的出发点居然要以不堪的性欲为结束点，戏剧化得让人倒胃口。而其中潜伏着的死亡讯息，更是让观者难以接受。

　　他们都是自私的，警察邻居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让萨尔玛向他开枪，他完全没有为萨尔玛考虑。没有考虑到她的贫穷，她的不容易，她的儿子。贝丝的丈夫同样是自私的，为了自己所谓良心上的好过，居然让自己的妻子去挑逗别的男人，并发生关系。这种善意的逼迫更让一个女人绝望。而凯伦的丈夫更是用软暴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这些女人都是可怜的，她们为了维护男人而舍弃了自我。她们将自己的全部都献计给这些男人，成为男性的牺牲品。这种献计和牺牲注定会将自我舍弃，注定要走向死亡。因为“牺牲自己，压抑个性的生活即无异于死亡，这是真正死亡的生活，是生活在死亡中”。

　　?v三?w对女性的赞美

　　拉斯冯提尔的影片中，充斥着对女性的赞美。这种赞美是带有崇高的意味的。他将女人的“天使”形象刻画得如此深刻，结局却又如此悲催。或是“愚蠢”，或是“放荡”，或是“白痴”，这是反抗意义上的释放。三位女性对爱都怀有梦想，充满憧憬，但讽刺性的结局却让人心碎。弗洛姆说过：“爱是一种态度，性格上的一种倾向。这种态度决定一个人同整个世界的关系。”导演拉斯冯提尔突出并强化了女性的“爱”，强化得近乎疯狂。这种手法本来并不新鲜，却因女性付出的同时遭受怀疑，甚至是被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个性鲜明。都是以爱开始，都在爱的边境上进行挣扎。影片对女性所付出的“爱”是肯定的，尽管这份爱的每一处都渗透着悲壮的忧伤。在苦闷迷惘的观赏中，随着拉斯冯提尔那前卫的影像进入到现实与自由夹缝中的狭小空间里，看萨尔玛对友情的虔诚信仰;看贝丝对爱情的虔诚信仰;看凯伦对自由的虔诚信仰。她们的精神世界都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用精神力量来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对受虐的恐惧。而支撑她们的精神力量就是爱，爱到对她们自身的生命都没有了该有的尊重和怜惜。

　　五、结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拉斯冯提尔的影片的确与众不同，他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带有悲剧性的，尽管他用性欲场面取代了“暴力”的画面元素，尽管依据“窦玛宣言”拍摄的场面有些不尽完美，但我们依然能感觉到这种无形的“悲情力量”的上演。三部影片都是围绕着家庭生活中的女性而展开，探索女性的悲情世界。而影片中的三位女性之所以引起人们的共鸣，就在于其真实地呈现了女性在社会中作为弱势群体的坎坷历程。她们对“家”有着至深的爱恋，爱得极端而忘我，爱得崇高而悲壮。三位女性的遭遇让观者深深震撼，震撼到怜悯，甚至是恐惧。这就是悲剧美，“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毋庸置疑，三位女性的爱是伟大的，她们在巨大的苦难甚至死亡面前给我们谱写了一曲最伟大的人性赞歌。然而，也正是她们的爱，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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